滅苦之道 (四)
----尊者阿薑摩訶布瓦談禪修經歷(開示彙編)
英譯者 迪克. 西拉勒塔諾比丘
不淨觀的決定性階段到來了。在這個時刻,色欲之根將會給徹底拔除。你全神貫注地看著不淨身體激起的厭惡感時,面前的可厭形象會逐漸朝內收縮,直到它完全攝入內心。不用促使,它自己會退回心裏,回到它的發源地。在這個不淨觀的決定性時刻,對於色欲這個雜染, 和它的主要目標也就是身體,這兩者之間的關係,會出現一個最終決斷。當心的知覺全神貫注地觀這個厭惡感、使它朝內走時,會突然產生一個深刻的領悟: 是心本身產生了厭惡感,是心本身產生了吸引感;是心自己創造了醜,是心自己創造了美。這些素質在外在的物質世界中並不存在。心只不過把這些特點投射到了它所感知的事物上,接著欺騙自己,讓自己相信它們是美是醜、可愛或者討厭。實際上,心一直在描繪著複雜的圖畫----那些有關自己和外在世界的畫面。接著它就為自己虛構的幻象所傾倒,以為那是真的。
在這個時刻,行者確定無疑地理解了真相:是心在製造厭惡感與吸引感。過去調查的焦點--那堆血肉白骨,本身並沒有什麼內在的可憎感。人體本身,既不可憎也不可愛。是心製造出這些情緒,投射到我們面前的形象上。一旦智慧清楚地看穿了這個欺騙,心立刻放下一切外在事物的美醜感,轉身向內走, 專注於那些觀念的來源。心本身是製造欺騙的罪犯,又是受害者;既是騙子,也是受騙者。只有心,而不是其他什麼,在描繪著美與醜的圖畫。因此,行者作觀的那個不淨形象, 過去一直給當成獨立、外在的形象, 如今被吸攝到心裏,在那裏它與心造的厭惡感匯合起來。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回事。等到意識到這一點時,心放下了外在形色,這樣做時,就放下了色欲。
色欲的根源在於對人體的感知。當這些感知的真相暴露出來後,它們的可信度徹底動搖了;我們所瞭解的外界倒塌了,我們的執取自動停止了。色欲這個雜染,亙古以來駕馭著心,誘使心抓緊重生、從而不斷經歷死亡,就這樣走過了多少劫世----這個暗藏的執取,如今無可奈何了。心如今超越了它的影響力。它現在自由了。
請把這個解釋當作一個嚮導,只是指出方向,不要把它當成課程, 一字不漏背下。我總是不願講得太詳細,恐怕弟子們把我的話逐字奉行,這樣會使他們對必須探索的真相本質造成偏見。我的話,只作參考,不會使你覺悟。只有念住的知覺, 堅定地停駐於當下,才能直接指向真理。永遠不要對真理有先入之見。不要對禪修作猜測與理論化。也不要因為讀了這個開示,就誤以為你獲得了知見、理解了身與心的真相。只有以念住指導下的直觀洞見、以智慧進行探索的勤奮修持,才能夠穿透真相。
在這個修行階段,觀身體已經完全成為內在的一部分,性吸引力已經摧毀。為了走下一步,你必須用帶你走到這一步的禪定技巧,來進行練習。這裏的目標是,訓練念住與智慧,使它們在對付極其隱秘、極其精細的思維現象時,更快、更敏銳、更精確。把身體的可厭形象如往常那樣放在跟前,看著它縮回心中。然後把那個身體再放到跟前,重新開始,仔細觀察那個形象怎樣融入心智。重複這樣地練習,直到心做的很熟練了。一旦熟練起來,心一注意那個形象,它就退卻、融入內在知覺。達到清楚地理解色欲產生的基本原理這個階段後,下一步是用這個純粹的觀想練習來訓練心智。色欲不再成為問題,它已經永遠切斷了。它再也沒有辦法象過去那樣地再現了。但是,儘管大部分已經消除,它還沒有徹底消滅。還有一小部分:如同雜質、鏽跡,粘在心上。
在這個階段,感知的外在形象與心的內在形象已經完全融合, 我們可以說起碼百分之五十的不淨觀已經完成了。修持中最難那一步已經達成。感官欲望的精細部分, 必須通過上面提到的訓練方法逐漸除滅。要不屈不撓地觀想、吸收那個不淨形象, 使過程更為精細,這樣來提高智慧的技巧。隨著智慧熟練起來,越來越多百分比的色欲會給摧毀。智慧的步伐加快,那些形象的退卻速度也越來越快。最後是, 他一集中注意力,形象就閃入內心,融合、消逝。隨著不斷的修習,這個過程會越來越快。技巧達到最高時,形象一出現就消失了。這個探索技巧對於最後階段的進步有著關鍵作用,那個時候,不淨形象徹底退離。不久所有剩餘部分都會給摧毀。
行者一旦達到這個境界,一旦看透了美醜的真正來源,色欲就再不能抬頭了。它對心的控制已經打破,這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。儘管如此,還需要作進一步努力,摧毀一切感官欲望的痕跡。這個任務很費時間。探索過程很複雜,這時候, 身體形象飛快地一次次升起、消失,看起來有點紛亂。需要最精進的努力, 才能把色欲的最後一點殘餘給拔除。但是這個階段, 行者直覺地知道該怎麼做。因此,這個觀照過程不需要他人提示,會很快培養起自己的速度。
念住與智慧已經成了習慣,它們帶著超乎尋常的速度與靈活一起工作。這些觀照達到頂峰時,身體形象一出現,立刻消失。這些形象, 無論是不是融入內心,知覺只瞭解它的出現與消失。出現、消失發生得如此之快,是內在還是外在的感知, 已經不再重要了。到最後,那些形象在知覺裏一顯一滅、一開一關,速度之快, 身體的形象已不能維持下去。每次消失之後,心會體驗到一種深刻的空性, 形的空性、色的空性。有一個極其精細的知覺在心裏凸顯出來。隨著每個新的形象閃現又消失,心越來越深刻地體會著那個空性。在這個階段, 由於心的知覺有著既精細又突出的力量,它起著主導作用。最後,心造的形象完全消失了,只有空性保留著。在這個空性之中,心的根本知覺獨立存在, 不可比擬。隨著心停止創造一切身體形象,色欲徹底滅除了。觀身體的修持完成了。
行者最後意識到,一切形色具有內在的空性----個體是空的,美醜之類的分別是空的,他於是就看見了色欲的巨大危害。這個毀滅性的雜染到處散佈流毒。它腐化人際關係,造成世界動盪,扭曲人們的思想與情感,產生焦躁不安感、永不滿足感。沒有其他事物對人們的生活, 有如此不安定的影響了。它的摧毀力, 是舉世最強的。色欲徹底除滅之後,整個世界看上去就是空的了。是色欲在煽風點火,毀壞人心、破壞社會,這時候, 它的力量就消失、埋葬了。色欲之火永遠熄滅----不再折磨心。色欲克服之後,涅磐在望、不久可得。色欲蒙蔽了一切,使我們看不見真理的各個方面。因此,色欲徹底摧毀之後,不再有障礙, 我們看見了正道、正果、涅磐----如今可望達到了。
總結起來說,色欲在心的據點給摧毀之後,就證得了不還果(Anãgãmï)。不還者必須以達到這一步的同樣方法繼續修習,發展完善這些方法,直到身體形態不再出現於心裏。心造形象,然後為自造之物所騙。一個完全成就的不還者對這點沒有一絲一毫疑問。人身、與人們相信它所代表的一切,只是心在欺騙自己。身體是一堆物質、一團自然元素。它不是一個人;它既不可喜也不可憎。它就是它,存在于自己的天然狀態。心製造騙局, 我們就受這個錯誤感知的欺騙。
人類的一切官感,只不過是心的知覺為了自己的目的所造。心的知覺遍及全身。這個遍及全身的意識, 完全是心本身的體現。組成身體的物質元素並沒有意識:它們沒有內在知覺、不存在知覺。與身體相關的知覺與意識感,完全與心和它的呈現有關。眼、耳、鼻,通過心的知覺,獲得感受能力。這些感官,只是產生感覺的途徑。它們本身不存在有意識的知覺。
我們一般相信,眼睛能看見。一旦完全瞭解身體的真相,就會知道, 眼球只是一團組織。流過眼部的意識,才是真正看見和瞭解視覺物件的東西。我們的視覺器官,與路邊死去動物的眼球沒有什麼不同。肉眼本身沒有自己的價值,它基本上沒有活性。對這一點要有毫不含糊的瞭解。那麼身體怎麼可能是自我呢?它怎麼能屬於自己呢?這是完全不合自然規律的。當滲透在身體各處的流動意識,給收回、集中起來,進入深度奢摩他時,就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個原理了。那時候整個身體的存在,就只是一堆物質,像塊木頭、樹樁。當心從奢摩他中退出時,意識回到體內、散佈開來, 滲透每個肢體、每個部位。是心,而不是身體,才有知覺、有能力瞭解。這個階段的行者,在日常清醒的意識狀態下,心對自己完全有知覺,這個知覺知道,心與知覺是同一個無始無終的精髓,物質元素本身毫無知覺。奢摩他狀態下,身體會從知覺中消失,但是知覺本身永遠不會消失。
實際上,這是一個不可更改的自然法則。但是,雜染入侵心智時,抓住一切,把它們當成自我----是我、我的----於是就把心的內在知覺與心所操縱的那些官感混淆起來。雜染的本質就是這樣。智慧則正好相反:它清楚地瞭解身體的真相,糾正這個誤解。雜染總在抓緊身體,讓人們相信,身體是自我的一個特別組成部分。智慧則把人身看成只是一堆普通物質,因此就捨棄了個人對它的一切執取。
比如,大腦是一堆物質。大腦只是人類意識使用的工具。當心進入深度的寧靜和專注狀態時,平時散佈在全身的知覺同時從身體各處收斂起來,會聚在胸前這個中央地點。知覺在那裏明顯呈現出來。知覺並不從大腦釋放出來。儘管記憶與學習功能的產生與大腦有關,對真相的直接知見卻不是。從奢摩他的最初階段開始,一步一步,修行的進步正是在心裏獲得體驗和瞭解。這是真相存在的地方,正確修持的行者每走一步都瞭解這一點。理解一切事物的實相時,大腦並不參與,它一點沒有用。寧靜而光亮的心的屬性,在那裏得到體驗。它們從那一點明顯地放射出來。心的所有複雜的側面,從最粗糙到最精細,都在這個中心點清楚地得到體驗。一切外在的影響在心中徹底滅除時,是在那裏完全終止。
心的內部,想蘊與行蘊是主要的欺騙者。對於不還果者, 從他們觀身體的後續階段開始,這些個人的心理因素成為修持的中心目標。身體因素不再是問題了,不還果者的全副注意力自動轉向心理因素:感情、記憶、思想、意識。在這些當中,行蘊與想蘊的功能特別重要。它們升起來,不停地相互作用,形成思維印象,並且塗上各種意義的色彩。檢查它們時,要用同樣的調查原理,但是觀的目標不是身體形象,而是心理過程本身。
智慧密切觀察著行蘊與想蘊怎樣升起、怎樣消失,升起、消失,出現、不見,成為一連串無窮無盡的心理活動。一個念頭升起,馬上從知覺中消失。無論性質如何,結果一樣:一個念頭持續片刻,之後消失。智慧進行探索時就鑽進去,專看心理過程,直接穿透心的知覺本性。它緊跟著每一個想法、每一個細微念頭的升起與消失,接著注意下一個升起的念頭。這個工作很費神、很吃力,要求白天黑夜、每時每刻毫不分心。但是這個階段,時間、空間已經無關緊要了。這個內在探索很有可能持續不斷地進行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,念住與智慧一直在觀察著不斷流動的心理現象。
這個工作極其耗費精力。智慧不屈不撓地審查著心理活動的每一個側面, 白天黑夜不停地工作。在它調查心理過程時,也利用想蘊和行蘊,來質疑、探索心的運作,獲得對真相的洞見。這是為了修持正道(magga)而作的思考, 是智慧揭示真相的工具。這樣的思考並非為了耽於思考本身,因為那是苦因。同樣,由於探索的高度專注,心會疲勞;過了許多小時的專注工作,總會開始困鈍、遲緩。產生這樣的情形時,必須休息一下。這個階段,心比任何時候都需要定期在奢摩他中休憩。但是因為奢摩他裏安詳、寧靜的經驗,與智慧禪中獲得的驚人成果相比,顯得蒼白,行者常常不願意去奢摩他。心處於一個多動的高度知覺狀態下,從那個角度看,奢摩他狀態似乎太浪費、太停滯。但實際上,奢摩他是智慧禪根本不可缺少的互補。
因此,必須把心引入奢摩他,如果有必要,就迫使它放下當前的探索,把注意力集中到寧靜、安詳、完全收斂的精神狀態。它可以在那裏休息,直到完全恢復,再回到智慧的解脫工作中來。一旦心從那個不動的奢摩他中退出,立刻躍起行動。好比馬在磨著嚼子,心急不可耐地回到它的主要工作,也就是拔除、摧毀一切精神雜染。但是要小心,不要讓心在智慧禪的道路上走得太匆忙,不作一點放鬆休息。探索過度,是一種形式的苦因(samudaya),它會侵入內心、使它淪陷於行蘊的影響之下。智慧用來思考、分析心的那些才能,本身具有動態、而且缺乏節制。有時侯必須控制它們,在內在的工作和休息之間保持合理的平衡。修持的這個階段,智慧會自動全力以赴地工作。應該休息時,要用同樣的專注進入奢摩他。這就是作為正道、正果、涅磐的中道。
在這個階段,心與名蘊(nãma khandhas, 想, 行, 識這三個心理方面的蘊)之間的關係,成為探索的焦點。心是我們存在的根本知覺。它是由清淨、簡單的知覺構成:心只是(對發生的事)有知覺。善事與惡事, 隨之而來的評判性意識, 是心態。有時候,心的活動可以表現為念住,其他時候,可以表現為智慧。但是真正的心根本不表現出任何動態、不呈現任何狀態。它只是有知覺。心中升起的動態,比方說,善與惡、喜與苦、毀與譽,都是從心中流出的意識狀態。既然它們代表的心態,在本質上不停地升起與消失,這種意識總是不穩定、不可靠的。以這樣的方式來理解,想蘊、行蘊、識蘊, 都是心態。
這些狀態製造了我們稱為名蘊(nama khandhas)的意識流現象。通過與感受、回憶、思想、與意識之間的相互作用,概念與形象在心中升起。對它們有知覺的是心。色欲這類雜染, 在影響、操縱、塗染著那個知覺。只要心在色欲的控制下,相信這個內在的形象是真的、有實質的,就會產生貪與嗔。形色內在化後, 被感知為善、惡、美好、醜惡, 因而受到珍愛或鄙視, 心的視點於是分駐在這兩個極端。它受到欺騙,認同於世界的二元性和不穩定性。心的知覺並不升起、消失,但是它會模仿那些具有升起、消失特點的現象, 比如雜染與五蘊。智慧最終看穿了騙局,儘管那些現象在五蘊的範疇裏繼續升起、消失, 心卻不再攀緣它們。心對於那些現象, 呈現出了空性。
從我們出生到現在,每時每刻,五蘊不停地升起、落下。它們本身沒有什麼實質,根本不可能找到什麼實質。心對這些現象作出注解,給它們加上個人現實的假像。心把它們當成了自我的實質、當成個人財產來抓緊。這種誤解造作出一個自我形象,它成了比山還重的負擔,心在其中背著這個重負, 一無所獲。自我欺騙下形成的錯誤執取,唯一的酬報就是苦。
等到心在調查這些現象時,能以敏銳、深刻的智慧觀照清楚了,就會把身體理解成一種自然現象,它在自身的物質領域內具有真實性。身體不屬於自我的一部分,因此不再成為執取的目標。身體的感受,也就是體中產生的苦感、樂感、不苦不樂感,很清楚是真實的,但只是它們所在的特定領域內的真實。它們也被捨棄了。但是心還不能看穿那些只在心內產生的細微感受。因此心理和情緒感受,也就是只在心裏產生的那些苦、樂、不苦不樂感,是心繼續感興趣的現象。儘管現在心還不瞭解它們,這些微妙的感受會不停地提醒、督促著心, 去作進一步調查。
思考與想像的源泉,整體上稱為行蘊(sankhara khandha)。 每一個想法、每一個細微的念頭,會在心中產生波紋、然後停止。這些思維波動(行蘊)本身沒有什麼特別意義,只是在知覺中閃現片刻,就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只有當想蘊(sanna khandha)把它們拿起來時,它們才成為具有特殊意義與內涵的思想與觀念。想蘊是記憶、認知和銓解的聚集體。想蘊拿起一個思緒片段,進行解釋、放大, 假定它們具有某種意義、把它們變成一件事。行蘊於是再對這些事作不停的、散亂的思考。然而想蘊是主要肇事者。行蘊一閃現,想蘊立刻抓住它,定義它是這個那個的存在,把一切攪動起來。這兩個是導致一切麻煩的精神聚集體(蘊)。它們在一起發明幸福與悲傷的故事,接著把故事解釋成與自我有關的現實。想蘊依靠記憶, 辨認知覺中升起的一切,給它們下定義、為它們賦予意義。
行蘊的升起與消失,有著明確的開始與結束點,就象閃電、瑩火蟲那樣一閃一滅。仔細觀察起來,想蘊比行蘊要精細得多。行蘊沖進知覺,它們是思想的建造磚石。另一方面,想蘊體驗起來卻不像行蘊那樣閃現。當心徹底靜止時,蘊比較安靜,我們可以清楚地感知每一個蘊的升起形式。想蘊漸漸地傳播,如同墨蹟在吸水紙上穿移,慢慢地擴大、滲透心智,直到形成一個心理圖像。不斷升起的行蘊,於是跟著想蘊,對著它造成一幅圖像,或者造出一個故事,那些東西就自己活了起來。開始是由想蘊辨認、銓解行蘊的波紋,把它們塑造成一個可辨認的形象,行蘊接下來不停地加以詳盡發揮,於是這個那個的想法就產生了。這兩個心理因素是自然現象。它們自發升起,然而直接瞭解它們的知覺, 卻是不同的。
到現在,心已經重複地、不停地、不屈不撓地探索了五蘊,培養了專精。通過智慧的觀照,我們首先捨棄了色蘊。在探索的初始階段,智慧在看穿、放下其他蘊之前,會先看穿色蘊。接下來,心會以同樣方式,逐漸地捨棄對感受、辯憶、思想、和意識這四蘊的執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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